路的尽头，是信仰。

——题记

“去阿里看看，去攀巍峨的雪山，去见质朴的人们，去走孔繁森书记走过的路。”中学时，曾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，认真且郑重，热切而憧憬。这并不令人意外，因为对于任何一个山东聊城人而言，阿里都不是一片陌生的土地。这里是世界屋脊的屋脊，信徒们向往的天堂，更是“药箱”书记孔繁森毕生的挂念与深爱之地。从孩提时代父辈们口口相传的援藏佳话，到学生时代每年清明的追思瞻仰，数不清自己能讲出多少书记与藏民的感人故事，也不记得多少次为书记的无私奉献落下泪水。只知道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自己对阿里——那片繁森书记牵挂的土地，向往愈发强烈，那饱含希望的小小种子，也到了应该开花结果的时节。

那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日子，终于来到梦寐已久的圣地——冈仁波齐峰脚下。听藏民说，这是距离天空和神明最近的雪域。

启程。曙光拂过巍巍山脊，照耀七彩经幡。雪山皑皑，风马猎猎，上山的道路布满碎石，陡峭而绵延。一路上，我常与朝圣者相遇，他们在转山，跪长头。无需询问他们来自哪里、走了多久，因为他们破烂的衣袍与淤青的额头已经说明了一切。三年转湖，五年转山，朝圣者从远方走来，又向远方走去，三步一拜等身丈量，只为给神明献上最为虔诚的礼赞。双手合十、触额、触口、触胸，俯身跪拜，起身，周而复始。经轮转动，他们的口中轻声念着，凝望的清澈双眸中只见雪山的倩影。风，划过赭红的袍，化为一串风铃响，清脆而悠扬。

伫立。六月高原的清晨，风还有些凛冽，挟起沙砾打在肌肤，沙沙麻麻的痛。信徒们不为所动，双脚碾过沙土，仰望，默立，再匍匐。风来了又走，人前赴后继，留下的只有重重叠叠的脚印，连成一条通往云端的坦途。于风沙中久久凝望着，我仿佛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，头戴深色圆帽，手持拐杖，脚下的皮靴早已破烂不堪、满是污泥。沙土黏着雪粒迷住眼睛，他只是匆匆揉去；常年开水泡馒头的节俭饮食加之过度劳累，他不堪重负，一度双腿瘫软，却依然咬牙坚持，步伐没有丝毫停顿。耳边响起的，是呼啸的山风吗？可我分明听到了他那有力的呐喊：“同志们，我们还要再快些！为了少数民族同胞们的幸福，这106个乡我要尽快全部走遍。”

畅谈。“扎西德勒”，是转山路上听到最多的话。朝圣者在山路遇到游人，双手合十，向往来的游客献上朴实而真挚的祝福。游客也真诚道谢，现学现卖着笨拙还礼。有的朝圣者不通汉语，便只是粲然笑着，清澈的眼眸弯成月牙，笑容中满是安详与幸福。当我提及自己的家乡，提及“会看病的大本不拉”时，他们眼中总闪着激动而虔诚的光芒。不会忘记，一位来自普兰的老妇人紧紧握住我的手，喃喃着流下两行泪水。不会忘记，几岁大的娃娃用稚嫩的嗓音哼唱着那首书记最爱的歌谣：“太阳和月亮，有同一个母亲，她的名字叫光明。汉族和藏族，有同一个母亲，她的名字叫中国。” 更不会忘记每一位藏民对繁森书记的怀念，是他们让我相信，繁森书记一直活在，并将永远活在藏族人民的心中。他们说，只要看到大本不拉的小药箱，就看到了希望；他们说，药箱书记是活菩萨，补丁衣服身上穿，却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需要的人；他们说，药箱书记离世时，洁白的哈达高高叠起，像一座雪山；他们说，药箱书记的前世在阿里，魂归冈仁波齐，永远庇佑着这里的人们；他们还说，现在的阿里已不再破败荒凉。背着小药箱的年轻干部来了，穿着白大褂的援藏医生来了，络绎不绝的游人也来了。或许，书记一直在注视着这片土地：田里扬穗的青稞、乡间平坦的大道、路旁跃起的楼房……日光下泻，轻盈地落在每个人的肩膀。庄严肃穆的雪山之下，藏民们的感激如潮，哀悼无声。只有远处的歌声还久久回荡于耳畔：“好官是雄鹰，永远盘旋在蓝天；好官是神山，永远屹立在心间。”

仰止。离开藏民，继续攀登，对脚下的雪山多了份虔诚。藏族向导告诉我，在藏人的心中，神可以是万物，是触手可及的蓝天、滋养生命的冰雪、温暖四方的太阳、悠扬婉转的天籁......神也可以是人，是心怀慈悲、播撒大爱的人。这时，神便有了另一个名字——佛。于是，我便明白了繁森书记被藏民们视作活佛的原因：因为他对待藏民视同己出，忘我地奉献自己的全部，乃至生命。从踏上雪域的那一刻起，他便成为了这片土地最忠诚的儿子，与这里的人民血肉相连。他的心中从来没有汉人与藏人的分别，亦无干部与人民的界限。心中有的，是各民族团结致富的坚定信念，是“把自己当成泥土，让众人把你踩成路”的崇高精神。或许，人就是神，神就是人。繁森书记的“神”，是党的迫切召唤，是汉藏一心的忠贞信仰。这份强大的精神力量，让他忘却一切，朝暮共往，风雪兼程，只为实现心中的美好愿景：在格桑开遍的雪山之巅，各族人民心手相连，共同唱响幸福的欢歌......在这片离神话最近的土壤，繁森书记用一生书写了红色的神话，用双脚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信仰之路，终在人民心中得以永生，成为匍匐长头里的悠久神明。

一座雪山，两批人；万千足迹交汇，闪耀着共同的光芒。虔诚的藏民向上走着，纵使匍匐前行，也终将到达山顶，修得的是来生的福祉。一批批共产党人也向上走着，延续着前人的来路，在冰山雪域留下坚实的足迹。他们的路，是信仰之路，更是团结之路，为的是各族人民现世的幸福安康。那永恒不变的信仰，对党的忠诚，对民族团结富强的希冀，刻在了雪域高原的每一寸土地、写在了藏屋的每一面经幡，无私庇佑着雪山下每个虔诚而质朴的人。

天色渐晚，太阳用尽最后的光芒，为雪山披上神圣的霞光，在朝圣者脸上打出光影泯灭的圆晕。怀着深深的敬意，行走于共产党人走出的“团结之路”，躯体的疲惫早已一扫而尽，取而代之的，是晶亮的双眸，与扬起的嘴角。朝圣者心中自有神明，前行者心中自有信仰。而我的信仰又是什么？回望书记走过的路，回想藏胞们质朴的笑容，我的心中已有了答案。(江西南昌大学 李天泽)